郑文光,1929年生于越南。1954年开始发表科幻小说。1983年因患脑血栓停止创作。主要作品有《火星建设者》、《猴王乌呼鲁》,中篇《飞向人马座》、《命运夜总会》,长篇《神翼》《战神的后裔》等。另有学术著作《康德星云说的哲学意义》、《中国古天文学源流》,翻译作品《宇宙》、《地球》等。现为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研究员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世界科幻小说协会会员。
郑文光像个孩子。
这是我见到他的第一印象,而且,在几个小时的采访过程中,这种印象越来越强烈。听我说到小时候读《郑文光新作选》的趣事时,他不无得意地哈哈大笑;当我偶尔没有听懂他的话时,他的目光焦急而求助地寻找着他的夫人,等她给我们作翻译;午餐桌上被夫人禁啤酒时(特别要命的是餐桌上还有一个善饮的年轻人就坐在他身边),他显得无奈又可怜兮兮;在我们聊得开心几乎忘了时间时,他稍带羞涩和不好意思地跟我们轻轻挥手,对每个人说一遍“再见”后才去午休。这就是我见到的中国科幻小说之父,一个72岁的年轻人。
因为患脑血栓,他右手完全不能动,行动不方便,发音也较含糊。但他却有一双清凉透澈如夜空的眼睛,和一个反应敏捷的大脑。还有一颗童稚、纯净、拙朴的心。
郑文光走上科幻小说创作之路,是必然也是偶然。1954年,他作为专职科普工作者,发现少年对枯燥的科学知识不感兴趣,因此,他突发奇想,要把谜一样的天文学和诗一般的文学结合在一起。当时,国外新型的科幻小说还没有译进中国,甚至连科幻小说是什么,大家也不清楚,好在初生牛犊不怕虎,写就写吧。于是,就有了郑文光的第一篇科幻小说《从地球到火星》,这也是中国大陆的第一篇科幻小说。
郑文光也没想到,这篇作品在《中国少年报》刊出之后,竟引发了北京地区火星观测热潮,人们在建国门的古观象台上排起长龙看火星。郑文光被深深感动了,也被激励着。从此,创作科幻小说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,欲罢不能。
但郑文光的创作并非一帆风顺,在社会风气不开的50年代,不少人认为写什么科幻小说是“不务正业”、“歪门邪道”,还有的指责郑文光没有坚持批判现实主义的文学立场,是搞“唯心主义”。郑文光的创作进入了艰难时期。直到今天,郑文光还心有余悸的认为,当时的不被理解是他创作中最感苦恼的事。
郑文光的艰难完全是一个拓荒者的艰难,但他坚持了下来,他坚信他的作品是有价值和意义的。不但坚持创作,他还开始了对科幻小说理论上的探讨。这其中,他经历了一个非常痛苦和复杂的漫长过程,他曾试图在作品中尽量多地“放入”科学知识,但最后,他越来越明确认识到,科幻小说也是小说,遵从小说(也即文学创作)的一切规律,它姓“文”不姓“科”,当然,也不能排除其中的科学内容。所以,郑文光对科幻小说总的看法是“洋为中用、幻为实用”;科幻是“舶来品”,有个民族化的问题;科幻又应该用科学的幻想(而不是神话)结合现实,反映现实。
他的创作和理论探索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。中国新一代科幻小说作者韩松真诚地说:“郑文光小说里,中华文化和西方科幻体裁美妙地结合在一起。他是开拓者,他不愧是中国科幻小说之父。”
郑文光在孤独探索之余,还致力于培养推荐科幻新秀,吴岩、宋宜昌等很多科幻作者都视他为恩师,他和吴岩培养出了星河、杨鹏、严蓬等新一代北京科幻作家群。在他70寿辰之际,金涛、吴岩、星河等人“偷偷的”自费印刷出版了《纪念文集》,给了他一个惊喜。
生活中的郑文光是内向而朴素的,话语不多。自他1983年患病以来,其饮食起居和与人交谈,多靠夫人陈淑芬代为照顾和解释。陈淑芬动情地说:“他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,一个真诚朴实的人,充满爱心,感情非常纯真。他本来还能写出更好的东西来,他还有很多想法,可惜他病得太早了。”她这么说着时,有时会不经意地轻轻爱抚着郑文光的头,郑文光就静静的坐着,像温顺的小羊。这个发生在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妻之间的小小的动作,令记者感动了很久。